【題記】今年是海峽兩岸同胞打破隔絕狀態(tài)開啟交流交往30周年。30年來,兩岸人員往來和經(jīng)濟、文化、社會聯(lián)系達到前所未有的水平,為兩岸關(guān)系緩和、改善與和平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兩岸同胞在30年的交流交往中,既共同見證了兩岸關(guān)系跌宕起伏的發(fā)展歷程,也發(fā)生了許許多多令人難忘的故事。一段文字講述感人故事,一張照片記錄精彩瞬間,一段視頻珍藏難忘記憶。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是過去30年來兩岸關(guān)系發(fā)展中的親歷者、推動者和見證者,以及關(guān)心和支持兩岸關(guān)系和平發(fā)展的海內(nèi)外同胞。他們通過講述自己或身邊人所經(jīng)歷的真實故事,續(xù)寫“兩岸一家親”同胞親情。
作者:沈德耀,臺屬
1949年秋,聽了炒豆般轟鳴不息的槍炮聲,這一夜萬籟俱寂。東天發(fā)白,一縷晨曦照在上海一幢五樓住宅窗戶上。上海天廚味精廠廠長早起推開窗,朝里弄和街道一望,讓他大吃一驚!滿街滿弄睡臥進入著上海的解放軍,他脫口說了句:“看來蔣介石回不來了!”
97年春節(jié)前,我應(yīng)大哥邀請入臺探親。40多年第一次在臺陪大哥去市場置辦年貨。忽然間聽到“轟”的一聲,第一反應(yīng)是爆炒米花的行當!十分驚奇的我問大哥,他告訴我,老蔣敗臺帶來了濃縮的小大陸,因此樣樣行當都被傳承起來了。他還告訴我這還是常州一個同鄉(xiāng)呢。大哥在臺北警察局干過,為此是很熟悉這地方的。他指著弄堂中間一間平房說那就是他的住家。我隨口說他是否很有錢,大哥問我是怎么看出來的。我說住宅全部裝上了防盜設(shè)施,沒錢裝那玩意干嘛?大哥嘆了口氣,邊走邊問我訴說在臺倆兄弟生長在蔣家王朝時代遇上的劫難來。
小蔣限價,印發(fā)金園圈取代舊幣,老蔣敗臺,銀行趁亂關(guān)門走人。害得去臺的倆兄弟身懷一堆廢紙。本想有了點錢回家買臺戽水機船過個平靜日子,可卻經(jīng)歷了一場空前的錢財“趁火打劫”。大陸一定要解放臺灣,老蔣又在天天喊反攻大陸,所以還有誰會再去信誠石獅子蹲在門口的銀行?一旦逃難銀行早就卷包走人了。所以有了點錢千方百計兌換成硬通貨,放在家里隨時可以帶身邊走人,連爆炒米花的也不例外。怪不得初來臺走在大街上看到比大陸奇特的風景觀,全是裝了防盜門窗的住戶,也就是防小偷的萬不得已而為了。更讓我難堪的是入臺前為幾位臺屬捎了去在臺同胞的禮品和信件。電話聯(lián)系交給他們時都約我在小花園或顯現(xiàn)商店處見面,連送封信都是如此,沒有一位是家里接待我的。這是他們養(yǎng)成防范的慣例,笑話,難道我會帶給他們傷害嗎?
51年的一天下午,父親背了刈草空竹籃回來了,說貨場在裝軍用物資,閑雜人不讓靠近。孩提時的我聽了好奇,直想看個究竟。當我攀上火車月臺時,飄來陣陣五香蘿卜干香味。原來在裝發(fā)往朝鮮“抗美援朝”的軍用物資,給在朝作戰(zhàn)“最可愛的人”自愿軍叔叔吃的。95年在臺二哥首次回大陸探親,早上白粥加蘿卜干招待他,他吃了贊不絕口,說從小離家后第一次吃到了朝思暮想的家鄉(xiāng)飯,尤其蘿卜干讓他會想起小時候生活的情景來。所以當我去臺探親商量帶些什么去臺好呢?那時母親還健在,首選就是自己腌制常州百年土產(chǎn)“五香蘿卜干”。在臺二個星期后,大嫂問我?guī)サ奶}卜干生霉了怎么辦?我頓時醒悟沒有叮嚀要密封保存的。家鄉(xiāng)盡管在冬天,開甕后也要用水盆反扣著甕頭保管著慢慢用的。臺灣氣溫高,沒處理好要霉變是無疑的了。其實臺灣飲食早就被西歐化了,用不上蘿卜干了。在香港登機入臺,行李超重需辦理托運,因時間已不充分,辦手續(xù)程序急得我渾身出汗,現(xiàn)在倒好,忙乎了一陣子的蘿卜干,讓我萬分惆悵地把它棄之于垃圾堆里了。
97年新春伊始,在臺時大哥一家邀請我去日月潭游玩,一早就上路了。因此嘗過日月潭聞名的茶葉蛋,也品不出什么特色來,反正很可口,為此被大嫂勸著多吃了一個,又去過關(guān)公與孔子在一起的文武廟,虧臺灣人想得出來,或許是臺灣地方太小,不肯多占地皮再建一座廟的緣故吧!日月潭還有一處塑有月老媒人的雕像。本沒有什么奇怪的,但對入臺男青年來說竟是十分崇拜。大哥介紹49年去臺多達幾十萬男青年光棍,成了后來婚配的大問題了。臺灣出不了幾十萬個女青年,難怪二位兄長都比嫂子大10多歲。因此討不上老婆的男人總會虔誠地向月老多拜幾拜,祈求那天交到桃花運,真夠酷的!同時吃過用大圓鐵桶烘熱了的削皮甘蔗,有點新奇,因為吃到了能甜到心頭的熱甘蔗。我們又去了草莓園,自己采摘,園主人還送一瓶礦泉水,讓你當場沖洗后品嘗。我雖在大陸走南闖北,此種自由采摘服務(wù)還是第一遭。正在興致盎然時大侄子在和大哥商量著要返程了。但我抬頭看太陽,估計頂多下午3點吧,急什么急啊,客隨主便就這樣倉促地上車了。新春過后回程臺北上班的私家車像飄來一堆河里浮萍一樣,所以慢慢開始堵車了,到新竹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從車里望出去,高速道上車燈,尾燈一紅一白形成二條火燈籠,擠得滿滿當當。車載廣播中得知堵車已長達16多公里了,盡管大嫂時不時遞給我一包包閑趣品,嘴里充滿著甜味,辣味,巧克力味……,但還是煩悶得狂躁癥出來了,到臺北家里已經(jīng)深夜12點過了。
現(xiàn)在過春節(jié)新春一大早我就要看住自家的場地,不要被早到的別家轎車占了去,因為自家兒女要回家來拜年無地方停車了。這讓我回想起在臺灣時與大哥一起去占車位的事來。二十多年前入臺探親住在大哥家,二位侄子一大早走后,大哥也會早早地下樓。所以我也起了個早陪同大哥一起下樓,侄子開車走后,大哥在車位上放了二張廢舊靠背椅,綁在車位樁上。大哥告訴我不這樣做自家車回來就沒有車位可停。真的,我一眼望去滿弄滿堂除讓出一條通道外是無處再停車的?龋《潭踢@幾年輪到我在大陸為停車著急了,更讓人想不到的出現(xiàn)了相同的堵車潮。
臺北武進同鄉(xiāng)會慣例,年初五有個團拜活動,剛好我在臺,是與臺灣武進同胞互動的好機會。我和大哥雖早出門了可還是因為堵車晚到了。進廳有個簽到處,我自信地簽上“武進臺誼會副會長×××”。會上正在抽獎,一視同仁我幸運抽到了一床印花純棉單。接下來開始文藝表演。說,唱,彈,跳水平蠻高。此刻臺上靜了下來,主持人興奮地向大家宣布:“告訴大家一個重大喜訊,我們武進同胞,大陸臺誼會副會長現(xiàn)在來到了現(xiàn)場,鄭重邀請他為我們表演一個節(jié)目,好不好?大家歡迎!”我親不自禁地站了起來,耳邊只覺得高分貝響聲,無法辨認掌聲,歡呼聲,邀請上臺聲。話說藝高膽大,我無這方面才藝,大陸積淀著的東西,深知不能在此放肆的,更何況是在表演。我上臺作什么演講?不合時宜,也由于城府太淺,只能紅著耳根大聲說出向各位“鄉(xiāng)長”拜年來了,向四周鞠起了躬。大哥站出來解圍,說老弟初到臺灣,時差還沒有調(diào)整過來,謝謝大家誠邀,失禮了!就此結(jié)束了這樣的尷尬,可我全身像被針刺過地難過,多好的機會,無法施展自己的預(yù)想,回家路上心里揪著的不像是棉床單倒像是個炸藥包一樣渾身不自在。我想補上才藝這一課晚了,心想只能寄希望于下輩。懷著這樣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大陸第一件事就是動員上高小的外孫女報名課外鋼琴班,鋼琴我也出資買。而且孫女,外孫全部給買了鋼琴,一定叮囑她們身懷1件才藝。外孫女初中時到澳大利亞過夏令營,房東家有架鋼琴,同住的有日本學生,閑暇時外甥女彈了幾曲鋼琴曲,使得房東刮目相看,也總算在我憾缺的心事上得到了些許的補償。因此當臺誼會策劃成立“文藝交流組”提議時,我全力贊成,同時第一個邀請他們到我公司演出,反響熱烈。
臺北武進同鄉(xiāng)會在我訪臺探親期間,與會址處全體理監(jiān)事接見了我,并舉行了座談。我在這些前輩親熱又祥和的問候下,真的一點都沒有感到陌生,他們一味讓我介紹家鄉(xiāng)的事,越細他們越要聽,因為真的是特別關(guān)心著家鄉(xiāng)的親人。瞿時耕先生希望我在臺多住上幾日,多走走看看,欣賞一下美麗寶島的風景。葉超秘書長得知我和葉志君理事有深交時,更是和我交談的最多了。中午在臺北銀翅酒店設(shè)宴款待我,并攝影留念。有一點也讓我忘不了,當然菜肴很豐盛可口,而這些“鄉(xiāng)長”的節(jié)儉習性,已養(yǎng)成美德了。所以有剩就不上下道菜了,害得葉秘書長一個勁地向我致歉。難怪兩位哥哥到大陸探親,總批評我們一桌子菜吃不完浪費忒多。
時間到了1997年2月19日,早上坐在大哥家客廳看電視籃球比賽,瞿時耕先生打來電話,問我知不知道大陸有一個重大新聞,我直爽的告訴他并不清楚。他說鄧小平先生逝世了,今天早上臺灣一份報紙都沒有,據(jù)說要十點以后發(fā)行,因為這一重大新聞,各報連夜改版。我和大哥趕忙下樓到報亭一看,真的沒有當天的報紙,周圍已經(jīng)很多人等著。我拿到《中國時報》時,頭版刊登鄧小平先生逝世的消息,并刊登出傳說是被記者從門縫里偷拍到坐在藤椅上休間的鄧小平照相。我同時體會到拿到報紙在看的臺灣同胞和我一樣為鄧主席的逝世感到震驚,每個人都一言不發(fā),一樣為中國失去一位偉大的領(lǐng)導人而悲痛萬分。真如仙逝的馬中原會長訪臺感嘆寫的一篇文章中提及的一句話“一筆寫不出兩個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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