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盲犬：視障者珍貴的“眼睛”
導盲犬：視障者珍貴的“眼睛”
郭梅
《北京市無障礙環(huán)境建設條例》下月起正式施行，其中明確提出，視力殘疾人持相關證件可以攜帶導盲犬進入公共場所、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有關單位和個人不得拒絕。導盲犬，是經(jīng)訓練考核后為視障人士提供向?qū)Х⻊盏墓ぷ魅�，更是盲人黑暗生活中忠誠的引路者、名副其實的“眼睛”。
世界上第一只導盲犬
導盲犬是為視障人士服務的工作犬。在家中，它可以引領主人到廚房、衛(wèi)生間，繞過桌椅等做家務；外出時，它會注意來往車輛及障礙，也可以帶著主人訪友、購物、乘車等。人類利用聰明的犬類為盲人服務的歷史很悠久。被維蘇威火山噴發(fā)的火山灰所掩埋的都市——龐貝古城的壁畫上就曾畫著一位失明的男子，被犬牽領著在市場上散步的情景。
1819年，盲人教育先驅(qū)、維也納神父約翰·威廉在犬脖子上綁上一根細枝條，訓練其帶路，這只狗被視為世界上第一只導盲犬。后來他還開辦了類似于現(xiàn)在的導盲犬訓練機構，稱為“維也納盲人重建中心”，并出版了一本名為《教盲人》的小冊子，其中描述了訓練導盲犬的方法。他認為，附著在導盲犬身上的軟繩無法讓盲人準確感知犬的一舉一動，建議將其替換為堅硬的拉桿，保證盲人與犬的距離是固定的，這個想法與如今導盲鞍(即固定在導盲犬身上的金屬支架)的使用原理一致。遺憾的是，他的主張在當時并沒有被世人廣泛知曉。1847年，瑞士的勃瑞爾根據(jù)自己訓練狐貍犬的經(jīng)驗，寫下了《導盲犬訓練》一書，但同樣沒有引起任何重視。
像現(xiàn)在這樣有系統(tǒng)地訓練、培養(yǎng)導盲犬，并將此工作列入盲人福利事業(yè)中，要在第一只導盲犬出現(xiàn)約100年后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是20世紀初的一場人類浩劫，四年間各參戰(zhàn)國傷亡慘重，德國更是為發(fā)動戰(zhàn)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上百萬人口喪生，另有受傷者無數(shù)。一次，醫(yī)生赫哈德陪同眼盲的傷兵在德國一家軍醫(yī)院就診，他的家犬也跟在旁邊。過了一會兒，赫哈德走開，留下眼盲的士兵和那只犬。等再度回來時，他發(fā)現(xiàn)犬和傷兵齊齊失蹤，經(jīng)過四處尋找赫哈德才看到，那只犬已帶著這名傷兵安全走過一段距離。他十分驚訝，雖然知道自己的愛犬很聰明，但從沒想過它能勝任帶路的工作�！叭绻�(jīng)過訓練，犬一定能成為眼盲傷兵的好伙伴�！焙展逻@么想著，也逐漸開始實驗，結果令人滿意。1916年，赫哈德創(chuàng)辦了現(xiàn)代意義上的第一所導盲犬訓練學校，幫助在戰(zhàn)爭中失明的士兵。1923年，德國波茨坦設立了國立導盲犬訓練學校，由政府面向全民正式推廣導盲犬訓練課程，1926年設立了全球最早的導盲犬協(xié)會。1927年前后，大約有4000只導盲犬在德國投入使用。雖然這還遠遠不能滿足盲人的需要，但在導盲犬的輔助下，部分失去光明的人又得以重返社會。
導盲犬在世界各地“上崗”
導盲犬及其訓練被全世界認知源于一位美國婦女，她就是多蘿西·哈里森·尤斯蒂斯。
出生于費城的多蘿西非常喜歡狗，是著名的犬只訓練師。1923年，在瑞士工作的她建立了自己的養(yǎng)狗場，名為“幸運農(nóng)場”，主要培育有著“萬能工作犬”之稱的德國牧羊犬，同時為警察局訓練警犬和為紅十字會訓練救援犬。她在聽說了德國訓練導盲犬的消息后，便前往波茨坦參觀�；氐郊~約后，多蘿西在《星期六晚報》上發(fā)表專稿介紹了該項目。這篇文章吸引了19歲盲人莫里斯·弗蘭克的注意，他隨后寫信，請求多蘿西為自己訓練一只導盲犬。多蘿西接受了挑戰(zhàn)，但要求莫里斯到瑞士與導盲犬一同受訓。
訓練結果令人滿意，莫里斯帶著導盲犬回到了美國。深受鼓舞的多蘿西決定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培訓導盲犬的工作中。1928年她在瑞士成立了名為“The Seeing Eye”的導盲犬訓練所，1929年她又在美國建立了一所導盲犬訓練學校，有17位盲人及其犬只在這里受訓。一年后，該校搬至新澤西州的莫里斯頓，一直延續(xù)到今天。
為了讓更多人知道導盲犬，多蘿西花費了大量時間巡游、演講，導盲犬及其訓練方法逐漸被世人所知。1930年，有關她的文章開始出現(xiàn)在英國報紙上。
在利物浦生活的馴犬員默瑞·可魯可及一位飼養(yǎng)德國牧羊犬的同伴對多蘿西所說的導盲犬非常有興趣。1930年9月，她們相約在英國倫敦會面。當時，多蘿西慷慨表示會派一名馴犬員來英國講學，默瑞負責解決場地問題。導盲犬訓練學校隨后在英國正式開辦，一年后，第一期訓練班完成，另外的兩期也開始啟動。
最初，導盲犬訓練僅限于“單打獨斗”，沒有政府支持和社會援助，不可避免地面臨著經(jīng)濟困難，但這還不算最大的問題。當時，最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是公眾強烈反對將犬用于為盲人服務。默瑞曾描述，馴犬員每天都面臨著人身攻擊，人們?nèi)枇R并試圖阻止其工作，告誡他們這種訓練是愚蠢且毫無用處的。直到第一只導盲犬在英國“上崗”，使用者通過導盲犬真正獲得幫助，罵聲才逐漸平息。
導盲犬協(xié)會于1934年在英國正式成立，比美國早了20年。此后幾年，導盲犬的訓練被推廣至澳大利亞等國。
導盲犬在亞洲首次出現(xiàn)是1938年，一位美國青年牽著自己的導盲犬去日本旅行，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但日本第一只導盲犬完成訓練正式上路時已經(jīng)是19年以后了。
目前，導盲犬的培訓在很多國家得到普及。其中，成立于1946年的“世界導盲犬聯(lián)盟”就是一個國際性導盲犬組織，為來自28個國家的72所導盲犬訓練學校提供技術指導，制定合格的導盲犬標準，推廣使用導盲犬，同時為視力障礙人士提供服務。全球共有35個國家設立了導盲犬培訓機構，2萬多只導盲犬在幫助盲人實現(xiàn)獨立生活并在參與社會活動方面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
我國導盲犬起步較晚。2004年第一家訓練基地在大連落成，開始第一代導盲犬的培訓。兩年后，第一只訓練合格的導盲犬“毛毛”正式上崗。近年來，國家制定了相關法律，各地也支持導盲犬的發(fā)展，公眾對導盲犬的認知與接受程度越來越高。2018年我國還頒布了導盲犬國家標準，規(guī)定了導盲犬的選種與繁殖要求，同時還規(guī)定了導盲犬的飼養(yǎng)和管理以及回訪與復訓、退役的要求，對促進導盲犬事業(yè)的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在即將舉辦的北京冬殘奧會上，中國導盲犬大連培訓基地將提供20只合格的導盲犬為視力殘疾人提供服務。
犬只“家族史”審查很嚴格
合格的導盲犬就是家庭中的一員，是視障者的伙伴，深受其信賴和喜歡。與寵物犬不同，導盲犬是一種工作犬，主要工作是代替視障者的雙眼，為他們服務，所以導盲犬上崗前必須要經(jīng)過嚴格的訓練，而不能像對待寵物犬那樣一味驕縱。
導盲犬可以協(xié)助視力殘疾人躲避障礙、找到目的地、過馬路、找座位、安全上下樓梯等。導盲犬不是導航，但它記性很好，可以記住7個以上的目的地，前提是需要主人先帶著導盲犬認識這條路線，一般走過兩三次它就可以記住。如果是去陌生的地方，就需要主人通過電子導航或其他方式來把握方向，而行走過程中道路上的障礙和車輛就可以交給導盲犬來協(xié)助避讓。
不是所有的犬都適合參與導盲工作。最初，德國牧羊犬幾乎是各國唯一的選擇。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適應力強、友善、工作意愿高的拉布拉多犬更勝一籌，聰明但有小個性的金毛犬屈居其后。此外，像邊境牧羊犬、標準貴賓等犬種在國外導盲訓練中也使用過，不同犬種有不同的特性及訓練方式。不過，目前世界各國使用最多，且認為訓練效果最好的還是拉布拉多犬，訓練成功率占半數(shù)左右。
即便是性格溫順的拉布拉多和金毛，也不是都能成為導盲犬。它們首先要通過嚴格的“家族史”審查，馴犬員要追溯其三代以上，看其是否具有“導盲犬血統(tǒng)”，檢查其生理狀況、遺傳疾病、性格、行為特征等，并且祖輩不能有傷人記錄，一般家養(yǎng)犬并不具備這個資格，血統(tǒng)純正才能培育出個性穩(wěn)定的犬只。另外導盲犬還要具有學習能力、工作意愿、溫和等特質(zhì)，像拉布拉多犬個性好動，但這并不意味它不乖，這種特質(zhì)讓它們喜歡工作，利于訓練。導盲是個體力活，如果要讓懶惰的犬種去導盲無異于“趕鴨子上架”。此外，導盲犬的犬種體型要適中，便于牽引和安裝導盲鞍，而且要對人類友好，具有服從性，敏感脆弱、有攻擊性、身體欠佳的犬種都不適合�，F(xiàn)在世界各地導盲犬協(xié)會多數(shù)擁有自己的犬種繁育中心，這些有“家傳淵源”的導盲犬無疑會提高訓練的成功率。
導盲犬的訓練淘汰率高
2001年，日本作家石黑謙吾出版了《再見了，可魯》一書，以一只日本真實存在的導盲犬為原型，記錄了它為盲人全身心服務的12年。這本書一經(jīng)出版便在日本暢銷200萬冊，短短8個月內(nèi)13次刷新銷售紀錄，被譽為最令人感動的動物傳記。2004年該書又被改編成電影《導盲犬小Q》，感動了無數(shù)觀眾。所有人都記住了那只名叫可魯(小Q)的拉布拉多犬，折服于它出色的工作能力，同時對它艱辛的訓練生活印象深刻。
的確，培育一只合格的導盲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警犬、搜救犬和導盲犬屬于當今三大工作犬，其中以導盲犬的要求和培養(yǎng)費用最高。從幼犬到導盲犬，培訓期長達18個月，大約花費超過10萬元，工作壽命為6至10年。
培訓通常在幼犬出生兩個月后開始，它們首先會被送往幼犬養(yǎng)育志愿者家中，主要是讓小犬適應家庭和人類的生活，還有認識公共場所，如游樂場、電梯、人行橫道等。此外，人們還要訓練小犬做一些基本的服從命令，如站立、等待、行走等。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給幼犬充分的照顧，使它們健康長大，這也是為了培養(yǎng)導盲犬對人類的親近與信任。
一歲的小犬就會離別“養(yǎng)父母”，被送到導盲犬訓練基地進行5個月的集中“學習”，由職業(yè)馴導員負責考核訓練。在這里，小犬首先要學會遵守嚴格的作息時間，以適應日后主人的飲食起居，還要學會聽到指令后如廁等。
在一個多月的“基礎課”學習過程中，馴導員會從幾方面對這些小犬進行考核，如是否愿意學習、能否長時間保持安靜、是否緊張好斗、是否容易被周邊環(huán)境分散注意力等。小犬將按綜合表現(xiàn)決定去留：優(yōu)秀者，開始正式培訓；一般的，再給一次“留級補考”機會；差勁的，立即淘汰。當然，即使被淘汰，這些純種犬依然可以成為其他工作犬，只是不適合導盲工作。
接下來是“專業(yè)課”。小犬首先要訓練走直線，并在馬路邊沿停下；其次是聽懂并服從所有的指令術語；最后是自如完成導盲犬的技能。比如行走時緊貼著主人的左前方，必須走直線，不能低頭聞來聞去，看到前面有障礙物可以帶著主人順利避開；過馬路時能停下，并且聽從信號燈的指令等。
導盲犬的“專業(yè)課”考試一點兒也不輕松。比如英國的導盲犬培訓學校會將“與貓共處”作為一個必考科目，因為對于大多數(shù)狗來說，遇到貓就會忍不住追趕。但合格的導盲犬，不僅要與眼前招搖的貓和睦相處，而且還必須經(jīng)受住其“挑釁”才行，如果表現(xiàn)出任何“不忿”，就無法通過考試，因為真正為盲人服務時，一旦導盲犬的注意力被貓或其他動物吸引，很有可能就丟掉了自己的主人。
此外，對于導盲犬來說，最難的恐怕是必須絕對服從指令但又不能盲從。如果主人發(fā)出指令，但由于視覺障礙可能該指令會使自身處于危險時，導盲犬就得靈活“違約”了。比如主人命令穿過馬路，但此時拐角處駛來汽車，導盲犬的職責就是拒絕服從直至危險排除。
導盲犬是視障人士的“眼睛”，所以還有一個多月的訓練是犬只與主人一同參與的。這期間，主人既要學著獨立照顧導盲犬，也要學習與犬只的配合，如發(fā)出指令等，雙方要互相磨合，熟悉生活習慣、作息時間、性格規(guī)律、語言特征等。
至此，嚴格的培訓才算完成，再經(jīng)過專業(yè)團隊的考核評估，合格后才能成為具備導盲技能的工作犬，淘汰率高達一半以上。
真正的導盲犬要有正規(guī)機構出具的工作證，而且僅會交付于通過正規(guī)渠道申請的視力殘疾人。也正是由于如此嚴格的篩選和訓練，至今歷史上從未有過任何一例導盲犬傷人事件。
以認真工作贏得尊重
2008年北京殘奧會開幕式上，我國殘奧歷史上首金得主平亞麗在導盲犬Lucky的引導下，完成了火炬?zhèn)鬟f；2019年，美國男子托馬斯·帕內(nèi)克在他的三只導盲犬的引導下參加了紐約半程馬拉松，并完成了比賽，用時2小時21分鐘，創(chuàng)造了歷史……作為工作犬，很多國家都對導盲犬給予尊重，并提供立法保護，規(guī)定這些工作犬可以進入商店、餐廳、酒店、飛機、公共汽車等任何公共場所，而通常寵物犬是限制進入這些場所的。一些福利組織還專為導盲犬配備了醒目的標記，以便其他人注意或避讓。
別看導盲犬是只犬，但工作起來一臉認真。這個“認真臉”常常會讓人誤以為它不開心，實際上，這表示導盲犬在工作時需要集中注意力，保證規(guī)避障礙，不被周圍的事物所干擾。這時，即使擺在它面前一盤雞腿、肉骨頭，沒有主人的允許，導盲犬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瞟過，這就是專業(yè)的導盲犬，面對誘惑不為所動。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我們在公共場所看到導盲犬，不應去打擾或撫摸它，因為這樣只會分散其注意力。如果到達目的地，脫下導盲鞍后，導盲犬就進入了“下班”狀態(tài)，這時也可以和一般寵物犬一樣玩耍，和主人撒嬌和放松。
導盲犬不論是在訓練中被淘汰還是退休后都會得到很好的照顧。通常，導盲犬的馴導員、幼犬的撫養(yǎng)家庭可以優(yōu)先收養(yǎng)它們。而且，每個導盲犬協(xié)會的等待領養(yǎng)名單上都有長長的一串名字，很多人都很期待領養(yǎng)這些通人性的特殊犬只。
延伸閱讀
導盲犬需要高價購買嗎
導盲犬的培養(yǎng)費一直位于高位。在美國，培養(yǎng)一只合格的導盲犬約需要2萬美元。但它并不一定需要購買，在我國，導盲犬是公益的，只對視力殘疾人開放申請，培訓合格的導盲犬都是免費交付于符合申請條件的視力殘疾人的。
導盲犬的“貴”在于珍貴。一只導盲犬的培訓在國內(nèi)需要1年半左右的時間，而且對犬要求比較嚴格，培訓淘汰率高，所以培訓出一只合格的導盲犬很不容易，所需人力物力成本較高。目前國內(nèi)導盲犬數(shù)量比較稀少，所以比較珍貴，但這并不是指價格昂貴。
雖然數(shù)量較少，但并不意味著申請的門檻很高。申請者只需符合基本申請條件，有使用導盲犬所需的自身能力，可以承擔日常喂養(yǎng)成本，就可以向基地提出申請，經(jīng)過排隊等待和考察合格后，即可匹配合適的導盲犬，并不存在對申請者的職業(yè)、經(jīng)濟實力或社會地位等方面的特殊要求。
導盲犬也是犬，在進入服役期后遵照科學喂養(yǎng)方式即可。為了保持導盲犬的工作能力，使用者需要嚴格按照指導期間所學內(nèi)容對待導盲犬，保障導盲犬日常所需的營養(yǎng)及定期的身體檢查。
